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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时搭建的望台上,李瑕持着望筒,锁定了忽必烈那杆九斿白纛。
“幼稚了。”他喃喃道:“把大纛造得那么大,你就能成为真的大汗吗?”
这是他与忽必烈距离最近的一次。
可以想见,鄂州之战时,贾似道离忽必烈绝对没有这么近。
鄂州之战,忽必烈攻城两三个月,如今李瑕的营地远远没有鄂州城那么坚固,但他估计自己需要守二十余日就足够了。
廉希宪是十二月初抵达青铜峡的,且与李瑕、李曾伯深有默契。
那么,当他发现忽必烈的主力忽然向西北移动,必然会通知关中增援,那大概在正月之后,第一批的援军就能抵达,之后十日间若能击败忽必烈的留守兵力,那十日间即可抵达贺兰山。
当然,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。
今天是忽必烈展开攻势的第一天,时间已经到了午后,元军显然不能破营,先展开试探性的攻势,应该会主攻东面,因为那里是忙哥剌的所在的地方。
望筒一移,果然如此。
由史天泽负责主攻东面,元军放箭刻意压低了些,避免让箭失射到忙哥剌。
箭失“叮叮当当”地落在唐军的盾牌上,只第一轮,史天泽便意识到这样的射箭意义不大了,下令士卒们下马步战,推举着盾牌向前。
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,抬起血淋淋的脚,却是脚底板上已插了一枚蒺梨。
元军又减缓了攻势,开始清扫地面的积雪,唐军便趁机放箭……打得十分乏闷。
但这也是史天泽的耐心之处,他遇到一团乱麻又剪不开的时候,会慢慢地将其理开。
李瑕望筒移开,又望向其它几个方向的战场,趁着这短暂的攻防前期尽量多地做出分析。
就在他在望台上站着的这段时间内,营地外已经染上了越来越多的红色鲜血。
死掉的人说多也多,说少也少。
李瑕看了一会,下令让杨奔、术真伯各领两千骑兵上马,准备作战。
这个时候,术真伯还有一点不解。
之后,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日头逐渐偏西。也许是这种乏闷的战斗让忽必烈大失所望,也许是忽必烈已经看懂了李瑕的防守,这日才到黄昏,忽必烈便鸣金收兵。
元军开始缓缓向后撤退。
李瑕立即下令,命杨奔、术真伯率骑兵出营,追杀史天泽所部。
平时的军令都是短促简洁,今日李瑕却是莫名多说了一句。
“你们去追一段,好去好回。”
因史天泽麾下这一部兵马在攻营时下了战马,此时士卒们正扛着同袍的尸体,已经收集来的唐军的箭失、铁蒺梨等物在撤退。
马蹄声一起,这些没骑马的步卒便有些慌,不少人纷纷抛下手中的尸体与物件便逃。
杨奔是负责从左翼追击元军,术真伯则是负责右翼。
术真伯策马奔在阵中,依旧是不解李瑕为何要派自己出阵。
他麾下这两千骑兵是他的怯薛心腹,这个时候他大可以抛下剩下的兵马不要,就此回归大元。说实话,李瑕对他也并不器重,他已经能感受到。
然而,目光所见之处,前方的元军士卒们抛下一具具尸体,让他又有些犹豫起来。
他本来以为只要李瑕遇到忽必烈,肯定是一击即溃的。但至少今天,连那两万败军都没有出现太多的混乱。
更重要的是,他术真伯与蒙哥汗更亲近,与蒙哥汗的女儿失邻公主有婚约,只是前些年因汗位之争耽误了。但前几天听李曾伯说,忽必烈杀了失邻。
这件事,让术真伯感到了不安,以及悲伤。
脑子越来越乱,前方忽然响起了号角,是忽必烈派骑兵截杀过来了,元军显然早就防备着唐军这一手。
这次面对的是忽必烈,让人畏惧。但李瑕好像想到了这点,所以说的是“追一段”。
与此同时,杨奔也打出了旗号,鸣金收兵,提醒术真伯回营。
术真伯勒住了战马,向东望了一眼,又转头西望。时间紧迫,到了他在李瑕与忽必烈之间做个选择的时候了。
脑子里各种画面涌起。
前一幕是忽必烈在燕京登基,一众汉臣山呼“吾皇”,后一幕又是那日大帐中他请李瑕为大汗。
这像是要他在皇帝与大汗之间做出选择,但其实完全不是。
终于,术真伯勐地一扯缰绳,大喝道:“勇士们!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