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钺尊者的十六抬紫金大撵缓缓走出西靖门,内城靠近皇宫这段路上,两侧都是巨大的镂空青铜台座,高达两米、合抱有一人粗的白色蜡烛放置其中,这些烛火彻夜不息,将整个内城映照得如同白昼。
灯火幢幢,烛台的影子从两侧投向青石板的地面,变成了无数斜而长的枪戟。
枪戟中央,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。
尊者缓缓抬眼,看了一眼在大撵旁随侍的时镇。
此刻的时镇如同放在了蒸锅里一般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簌簌落下,他低声跟尊者说了声什么,然后就上前来劝离。
秦恪讲这一切收在眼底,微笑着一揖,姿态舒朗,如清风霁月:“秦恪见过尊者。”
尊者极轻地点了点头,勾勾食指,停下的大撵又开始前行。
秦恪站在二十步外,灯火如昼,然而隔着层层帷幔,只能看见一个宽阔高大的绛色身影坐在其中,并不能将他面容看得真切。纵然如此,那股极尽威严的气势已让人望而生畏。
四周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。
秦恪并不让,依然站在路中央,继续道:“今日拜访——”
灯火一暗,后面的话戛然而止——不是不愿,而是不能。一股巨大的威压落到身上,让他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保持站立,更遑论去多说一个字。
他调动内力相抗,然而那股力量如同有生命般,他多抗一分,威压便多加一分,不多不少,刚好保持在他无余力开口的程度。
他本意是要劝返尊者,谁料对方竟连说话机会都不给——自己身份特殊,以明钺尊者的性格,根本不愿与他有丝毫交集。
他深吸一口气,对抗的力量瞬间提升了十分,四周烛火在这样的冲突中剧烈颤抖,明灭不定,脚下的石板开始有了裂纹,裂纹越来越深,越来越广,终于支撑不住开始碎裂,咸腥的液体开始涌上喉咙,顺着嘴角留下,于此同时,大撵正以那个永恒的速度,悠悠经过自己的面前。
那一刻,秦恪做了一个决定。
他知道,威压达到最大的时候,他放弃抵抗便形同自杀。
但他也知道,此时此刻,尊者还没有杀心。
刹那间,他突然抽空了力量,威压失去抵抗,犹如巨浪,瞬间将他淹没,四肢百骸都传来剧痛,与此同时,那股力量瞬间撤回。
千钧一发之际,秦恪抽身后退。
他没有走,而是再次跃至大撵的十步外,尽管身形已开始摇晃。
烛火明灭不定,秦恪的声音有些虚弱,但依然平静:“请——”
那股威压再次降临,他被迫闭嘴,不容置疑不容拒绝,武断得如同神之审判。
全身犹如背负巨石,秦恪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维持站立,而大撵的速度不曾有片刻的停滞或变化,依然极为雍容地款款而来。
宁翡的消息应该要来了?!
计划是他来牵制尊者,而秦世子对上明钺尊者的消息,不光宁翡,连皇帝派来盯梢的暗卫也一定会第一时间上报。
明钺尊者行事嚣张无度,往日也曾有世家子弟行事不知轻重,结果死在他手中——但秦恪事关中州安定,皇帝绝对不可能让他在这里出什么差池,因此,一定会出手阻拦!
算时间,宫中应该马上要来人了。
他必须继续拖。
又一次,秦恪调用全身的气息去抵抗。
背负着巨石之力,脚下的青石板发出咔咔碎裂之声,他的双脚随之慢慢往下陷,他咬着牙,再次抽回力量。
仿佛被什么巨浪拍过,沿途烛火应声而灭,方才还如同白昼的长路瞬间漆黑一片,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。
于此同时,一种如铁制荆棘刮过全身的痛苦扑面袭来——身上的巨石变成了大山,他小得如同一只蚂蚁,被一种无可抵抗的力量拍打在地。
但是,出乎意料,这一次,那股力量并未减轻,恰恰相反,它还在持续增加。
——尊者没有收手。
两次小小的挑衅后,他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。
这次,尊者起了杀心。
秦恪轻飘飘倒下。
大撵无声地与他擦肩而过,夜色中,上面飘来一股浓郁的异香,队伍最前方的两只宫灯浮在半空中,幽冥如鬼火。
清亮的马蹄自宫内哒哒传来。
然后是高昂的马嘶声,有人下马单膝跪地,是皇帝的近侍。
“陛下邀尊者入宫手谈!”
空气中一阵沉默,然后,秦恪身上的威压消失殆尽。
大撵之上,层层帷幔之中,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:“回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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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羽望着前面这人,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剑,因为剑上有个鸡蛋大的红宝石,即使在月光下也反射着淡淡的光华。
“尊者小弟子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