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.

我几乎是恍惚的，因为白影风不是这样的，他是大小姐的脾性，花魁的样貌，蛇蝎的心肠。他是只有我才能应付得来的白影风。

可他如今却如嫡仙一样，如云，如水，要乘风归去。

我向他走近，可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他身边。

“我记得我问过你，你舍得让我去送死吗？你终究是舍不得的。”

“其实，没有你，我也活不了这么久。我是个什么东西我自己知道，我随性，自私，有时候很愚蠢，狂妄，如果不是你，我早就死了，你不记得，我记得，你总共为我受过一百二十四道大伤小伤，而白影风，这多年，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有。折影楼，折影楼，白影风...星桥，他们都把你当作我的影子，其实我自己才知道谁是谁的影子。”

“星桥，你见过哪个活人没有影子么？我早就知道，失去你的那一天，我必死无疑，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过，我会死在谁手里。”

“我会让你活。”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。

“不，白影风没有了影子，就只能化作一阵风散了。”那姣好得我曾不忍直视的唇开合，说出最残忍的话。

话音未落，他便向后仰头坠去，我纵身一跃，堪堪抓住了他的手，我半个人已经悬空了，只剩下半个人匍匐在地上，两个人就这样挂在悬崖边上，崖边风声猎猎，卷起他最不爱穿的白袍，如同仙人，却是要坠入万丈深渊无间地狱里去。

我看到他那双漂亮得近乎完美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意外，他甚至笑了，笑靥恍如我曾经随他打马路过遇到的的江南烟雨。

他一点一点松开了我的手，“星桥，我不恨你。”

“因为你失去了我，同样是一个活在这世上却再也没有影子的鬼魂。”

“你会痛一辈子，你的余生再也不会碰到我这样的人了，最好也不要再碰到，因为你恨我，但你更爱我，不是么？”

霎那间我的手里空空荡荡。

我几乎是惯性的向前，却被身后的叶叔死死地抱住了。

断肠崖边只见千丈云海，耳畔只余猎猎风声。

他们都说，自从那个人死后，叶星桥便成了魔。

我不在乎，我在乎的只是——

往后余生，无论我身处在何种境地，乃至最后以女子之身登顶江湖，坐拥武林。

都无法回答那个问题。

你爱我，不是么？

更无法忘记，曾经有一个人说过，要和我策马而驰，浪迹天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