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太子(1 / 2)

本朝上下,但凡少师顾逸举荐人才,上至天子下至百官无不敬听。除了因他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仇之外,对于人的洞察和明晰,以及一子入局对整个时势的后续影响,有时可达几近于神的境界,那几乎是一种化腐朽为神奇,拨乱局现生机的奇妙艺术。

公仪休不失时机地道:“请少师赐示。”

与顾逸同殿为臣这些年,他亦常自惊叹于顾逸的思路缜密神机难测,那是唯有他师尊万俟清可以匹敌的天才与神秘感。他亦曾多次如弈棋一般,在朝议后刻意复盘顾逸间或流露的心意,只言片语后透露的玄机。

结论就是:技近乎道,可通神明。此人似乎总能从局面中看出未兆之机,做事亦总有言外之意。

也因此,公仪休虽然素来低调,却可能是整个殿堂中最熟悉顾逸作风的人。

此刻顾逸这般一开口,有关这操琴之人为谁,公仪休心内便隐隐约约有了大概轮廓。

但身份所限,这个人即使他心中已确定是谁,亦不可能出口,只有顾逸能提出。

果然,殿内片刻的安静之后,顾逸清晰稳定的声音响起:“太子谢迢。他向从我受业,琴艺亦自我出。琴乐之道,当今之世,舍我即他。”

殿内再度陷入呼吸可闻的寂静。

大家不是听不懂,而恰恰是因完全听懂了。故此,惊叹于顾逸洞彻时局的通透之余,只能装傻充愣,默然不应。

皆因此事万万轮不到他们表态。

裴元礼衣袖内手攥成拳,暗中牙关咬碎,却偏生说不出一个“不”字。

新晋的飞凤卫者,本来就是给太子谢迢东宫配备的暗卫,亦是谢迢将来治国经世的基本班底。观之前代飞凤与谢朗,可谓是自少结交、生死不渝的君臣情谊。

从她们之中,亦最可能产生未来的皇后。

而顾逸这么一安排,上官玗琪的剑舞,配以太子谢迢的琴乐,于中秋宴在南朝文武百官前亮相,当教天下人作如何想?

且《乾坤定世歌》与《文王操》均是天下盛名的国之乐舞,担纲者本就非平常人。

上官玗琪本就为南朝第一美女,传说其韶华若仙,清雅绝俗。如此这般地首次于宫廷亮相,太子的注意力想不第一时间落在她身上也难。

裴元礼心中暗道:顾逸啊顾逸,你看似不党不群,原来竟是站上官家的。我竟没有提防过你,如此这般地于关键节点轻描淡写插一手,我便满盘皆输。

只是无论如何,他这番心情均不能形诸颜色。

因为顾逸方才寥寥数语,已经说得很清楚。论地位尊崇,论琴道修养,论上官玗琪与上官谨的传承关系,和顾逸本人与太子谢迢的师徒名份,再没有比东宫,更适合为上官家《乾坤定世歌》配乐的人了。

龙座之上,谢朗神色微动,显然是意外。他亦没有料到顾逸的提议人选会是太子。

东宫太子谢迢温润如玉,秀逸隽朗,极有他们山阳谢家芝兰玉树、明月清风之风范,又得顾逸琴乐道熏陶,疏朗而不散逸,儒雅而重礼。

他在朝中的存在感很低,是因为上有少师顾逸令行天下,天子谢朗威重四方,中有飞凤四卫、裴元礼、上官祐、公仪休等人,俱系名重一时之臣。太子既不刻意汲汲于求名,为自己营造声势,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引人注目。

诸臣之中,上官祐自然也是不能说话的。让太子以琴为上官大小姐的剑舞相和,他无论支持还是反对,都是错。支持则有攀龙附凤之嫌,反对则有藐视太子之嫌。

有些事,是公事亦是私事。其他人就更不能轻言臧否了。

谢朗沉吟片刻,最终断然道:“便依少师所言,届时太子抚琴,为《乾坤定世歌》配乐。”

他之所以起初踌躇,却并非反对,而因太子乃一国之储君,一言一行均受世人瞩目,不可轻易有所举措,虽由顾逸提议,他亦得在心中考量,确定此事对太子有利无害,才能答应。

这亦是谢朗作为一代明君的谨慎之处。

公仪休立时道:“素闻太子殿下善琴,如今有幸一聆,实乃臣等之幸也。”

提到太子,谢朗一贯严厉的眉眼亦化了开来,染上些许暖意,谦虚道:“右相过誉。太子德仪操行尚算有薄名,亦多赖少师教导之功。”

后一句亦是谦辞了。顾逸虽名为太子少师,实则并无多少时间具体而微地教导太子,东宫自有名儒、太傅教导。他唯一与太子谈得上真有师徒之谊的,也就是琴乐之道。

见皇帝容颜稍霁,殿上气氛亦松弛下来,君臣开始议及其他事情。只有上官祐依然眉头紧锁,一言不发。

公仪休心想难道他还在为裴元礼无礼之事而含怒?可是上官大小姐同意入宫,一国之储君为之抚琴配乐,这面子也是给得够大了。

说真的,少师提议,而皇帝既不反对,这个起点可说离未来的中宫之位近在咫尺,普天之下也没有女子的位置能比这个更尊贵了,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