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找薛白麻烦,只会自取其辱。”
说罢,他回头看了眼薛白,点了点头,释放了善意。
相比之前他冷眼看薛白命悬一线,今日萌芽的一点野心已改变了他的态度,愿意在适当的情况下出手保护这个小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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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七哥怎蠢成这个样子?”
宾客中,杨齐宣见了堂中发生的一幕,小声与妻子议论着。
“惯的。”李十一娘讥笑道:“他从小就狂妄自大,今年披了红袍,舍不得褪下来。”
“张府的丧礼上,未免太无礼了些。”
“你当七哥怕张家?”李十一娘摁低丈夫的头,附耳道:“张家敢嫁女给太子,若非张去逸死得早,阿爷再办一桩杜有邻案又何妨?七哥做事,可从不畏手畏脚。”
“好吧。”
杨齐宣想把脑袋抬起来,李十一娘却还是用力摁着他。
“还有,你知道七哥为何急着找薛白麻烦吗?因为薛白如今交构了杨国忠、陈希烈在与阿爷作对……”
“他有这本事?”
“阿爷要迁薛白为吉阳县令,吏部不批,定然是陈希烈反水了。如今谁能对付了薛白,阿爷自然会器重谁。”
“我呢?”杨齐宣打趣道:“我若做到了,丈人能器重我吗?”
“你有办法?”
“当然没有,说着玩的。”
“我二十五个兄弟都是蠢的,你可知阿爷最聪明的子女是谁?”
“你?”
“要除掉薛白,简单,捉到最有用的把柄就好。”李十一娘转头往薛白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,笑了笑,道:“我今日就能捉到他的把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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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泌走到薛白身边,问道:“听闻张公是被你气走的?”
“到底是谁在传。”薛白不厌其烦道:“张公是被安禄山派的人吓死的。”
“你不该损张三小娘子清誉。”李泌道,“她遭逢变故,不好嫁人,你也很麻烦。”
“她不好嫁,不是因为张大娘子好赌,张二娘子被幽禁?”
“张良娣没有被幽禁。”李泌道:“她三日前生下了一位皇孙。”
他语气依旧很平静。
薛白却问道:“忧虑吗?你原本该是希望能有一位顺利继位的长子。”
“虽然此事言之过早。”李泌沉吟着,之后以唯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,道:“但确感忧虑。”
“李亨无远略啊。”
李泌不介意薛白的风凉话,轻声道:“我知你接下来的打算,我们有一段路恰巧顺路。”
薛白想了想,难得没有拒绝东宫释放的善意,道:“张垍为相,你以为如何?”
“正合我意。”
李泌目光示意,薛白低头一看,在他的宽袖遮掩下,与他小小地击了个掌。
两人由此约定好一起斗倒李林甫、安禄山,扶张垍为相。
其实,此事并不需要张垍同意。
“圣人心境变了。”李泌继续说着悄悄话,“杨公、张公接连过世,圣人心有戚戚焉,对东宫的态度有所缓和。”
“这话,你自己相信吗?”
李泌笃定道:“相信与否,不如静观其变,我们不缺时间。”
下一刻,周遭的私语与啼哭声都停止了,披麻衣的宫人们小步趋进堂中,在两侧站定。
“圣谕至!”
众人纷纷转头看去,只见李亨、张汀被簇拥着走了进来。
李亨愈显得憔悴、苍老了,头上添了许多白发,看着并不比李隆基年轻多少。他身为太子,此时却在搀扶着张汀。
张汀刚生产完没几天,最是怕风的时候,身上围着好几件披衣,头上罩着麻布,只显出一张苍白的脸。
她胖了许多,看起来不像过去那般强硬,一边艰难地走,一边窃窃地哭。
到了张去逸的棺木前,她直接拜倒,喃喃道:“阿爷,女儿不孝……”
李亨轻轻拍着张汀的背,向身后的宦官点了点头,那宦官便请出圣旨。
“朕从母之昆弟,以张命氏,锡羡煌煌……今外姻毕哀,中使降吊。常式赗赠之外,另敕赐绢三百匹,布三百端,俾给丧事,呜呼!其生也荣,其死也哀!”
圣人对张家照拂与厚赏当然绝不会只有这些绢、布,这只是一个表态,更多的实质好处,只怕要落在张汀刚生下的那个孩子身上。
张家嫁女给太子,远比旁人预想中有眼光。
……
隔着人群,李十一娘正看着张汀,小声嘟囔道:“你说,她是真哭还是假哭?”
杨齐宣一愣,道:“为何这般问?”
“没什么。”
李十一娘其实是想到若同样的情形落到右相府,她只怕是做不到像张汀这般哭给所有人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