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张斐的鼓舞下,冯南希也是充满了信心和斗志,而张斐之所以让他参与,不是因为他熟读律法,而是因为他是当事人之一,他很清楚当时前因后果,当时发生的一切,以及他之后还去暗中调查过。
之前已经大致询问过,而这一回主要是询问一些细节问题,这也是张斐最为擅长的,他常常会问一些别人不在意的细节。
问清楚之后,张斐又将这份更加详细的供词,拿去给许遵看。
不得不说,许家父女,对于张斐而言,真是一个完美的补充。
许止倩可以给张斐提供技术层面上的支持,而许遵则是能够为他提供经验上的支持。
要弄清楚北宋政府是怎么运作得,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啊!
许遵看过之后,还是维持原来的判断,“此桉最为关键的地方,就是那一箱石头,如果能够找到证据,那就有可能翻桉。”
可说到这里,他却叹了口气,“不瞒你说,近日我也翻阅了一些有关衙前差役的桉件,其中很多桉件都是有问题的,这并非是个例。所以...你的判断是正确的,如果进行调查,将会面临很大的阻碍,根据这份供词来看,他们缺乏人证物证,不一定能够查到证据。”
张斐道:“即便能,我也不敢冒这险。”
这已经是一个系统性腐败,若是要翻桉,其中牵连之广,可能是无法想象的,在不能确保,一定会得到公正的调查,张斐不敢轻易走这一步。
弄不好,自己可能也会被他们拉进去。
许遵表示理解地点点头。
许止倩开口问道:“如今你已经征得王大学士和司马大学士他们的支持,不知你打算如何起诉朝廷?”
许遵也是非常好奇地看着张斐,“是呀!但凡起诉,不管对方是谁,首先,得有具体条例来支持你起诉。老夫最近翻阅宋刑统,仍找不出一条律例可以让你起诉朝廷。”
近几日,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,如今民告官,主要起诉官员贪污腐败,甚至可以扩大至整个官府。
但是起诉整个朝廷,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操作。
最为关键的一点,皇帝就是朝廷的老大,你起诉朝廷,那是不是也包括皇帝。
起诉皇帝?
这.......!
这确实是自寻死路。
张斐道:“祖宗之法。”
“祖宗之法?”
许遵父女异口同声,又是一脸错愕。
张斐解释道:“就是太祖太宗所定下的规矩。”
说到这“祖宗之法”,相信许多历史爱好者,都是非常清楚的,因为明朝就经常提到这个说法,虽然这个说法自古有之,因为儒家提倡孝道,但在宋之前很少拿这个说事。
这是因为汉唐时期,整个中原王朝是处于一个向外拓展的阶段。
这种情况下,是不可能遵守什么祖宗之法,得与时俱进,那汉武帝一上台,就将之前的制度、思想都给换了。
什么祖宗之法,老子就是祖宗。
李二凤更是直接将老爹给逼下位,也不可能遵守他老爹的规矩。
而到了宋朝,中原王朝就渐渐停止扩张,政策从向外,开始转向内。
祖宗之法其实就是盛行于北宋,也是从这里开始,祖宗之法成为一个系统性概念。
而首先将祖宗之法系统化的是欧阳修,而这将这个说法彻底发扬光大的,不是别人,就是司马光。
在王安石变法的过程中,司马光打得就是祖宗之法的旗帜。
自司马光之后,祖宗之法就变成了保守派的信条。
但目前来说,祖宗之法,还是刚刚盛行。
但祖宗之法,到底不是律例,一般情况,都是朝臣爱引用,你一个耳笔之人引用祖宗之法,这就离谱。
故此许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“但此非律例。”
张斐道:“此虽非律例,但要胜于律例,因为就连官家也得遵从。唯有引用祖宗之法,方能起诉整个朝廷,哪怕是包括官家在内,我也是有理有据,也没有人会认为我犯有大不恭之罪。”
其实张斐一早就想到这一点,因为在那他个年代,但凡起诉政府,宪法是最好用的,如今虽然没有宪法,但是有祖宗之法。
许遵还是有些转不过来,沉眉思索起来。
许止倩却是直点头道:“爹爹,我倒是觉得张三此计可成,之前范公他们不也常常引用这祖宗之法规劝官家么,既然臣子可以以此来约束君主,百姓自然也可以此法来约束朝廷。”
“你懂什么?”
许遵瞪她一眼:“律法乃是成文条例,是非常严谨的,不容有丝毫偏差。虽有祖宗之法一说,但那毕竟不是成文的律例,具体是什么都无人能够说得清,天下百姓又有几个知道那祖宗之法,如果将祖宗之法,列入律例中,这可是会乱套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