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媚姐姐,人少事少的,是不是不好?”
头一次,淑姜对丰邑那般安逸的日子感到了不妥,这段时日,她越发觉得,巫者之间不是比谁灵气强,会用巫方就可以的,做人做事,另有一番高下。
“也好,也不好,好的呢,可以心思专注无杂,不好的呢,世道不会一成不变,等有一天变化到来,可能会让你措手不及。”
淑姜自嘲道,“我现在就措手不及,媚姐姐,要没有你,我大概真的要被赶回周国了。”
媚己笑着摇头,“别把我说得那么好,对于月妫,我不也束手无策吗?一切都靠你啦。”
翌日一早,淑姜迫不及待地寻了楚妘,楚妘却为难道,“阿淑,我们也不是天天要联络的,这两天就不用去。”
话音刚落,青姚又在旁毫不留情地呛声道,“自己的事,不能自己去吗?又不是小孩子,要这个陪那个陪的。”
淑姜被青姚凶得有些莫名,好在青姚也只是脾气不好。
匆匆告别两人,淑姜自己要了马车向辟雍而去,到了半路,淑姜突然掩嘴笑了起来,是了,青姚这么生气,必然是和三殿下有关。
想起黄鹿林那幕,淑姜也是暗暗捏把汗,任谁被这样对待,都得结仇,想来青姚和殷受在辟雍里吵过了吧?
才下马车,淑姜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乐音,她不由停了脚步,有些恍惚。
是盆鼓之音。
乐音中突然流淌出回忆,几年前,在独木成岛的红树湖上,姬旦和夕墨就是打着盆鼓,教她唱《关雎》。
和红树湖上的不同,辟雍里传出的盆鼓音中,夹杂着击缶声,两下一合,少了湖上的空灵,多了几许热闹烟火气。
“月出皎兮,佼人僚兮……”
“……”
歌声传来,淑姜脚步又是一顿,额上起了汗。
唱歌的人是殷受,这首《月出》应该是为青姚准备的。
淑姜深吸了口气,跟着侍者走了进去。
洛邑的辟雍很大,淑姜所进的,只是前殿花苑,方圆互周的主殿区,尚在后头,还有好一段路。
一路之上,草木森森,便是花开,也是素白浅黄,与这乐音很不搭调。
步入花苑之际,乐声骤然停下,淑姜抬眼看去,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,包括姬发和熊狂,她镇定行礼道,“水云院小巫淑姜,见过殿下,见过诸位公子……”
“青姚小巫呢?”殷受众星捧月般地被围绕着,却无意气风发之态,懒懒散散地撑头斜身,手中拿着击缶的筷箸,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。
“回殿下,青姚小巫今天没事,我有些事要办,所以过来了。”
说话间,感受到一束目光,淑姜下意识地和姬发对了眼,又避开去,只这一小动作,却被看似漫不经心地的殷受捕捉了去,调侃道,“是来办你家公子吗?”
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,淑姜只觉一股热气冲上脸面,急道,“不是的,殿下莫要开玩笑,淑姜是来询问秋祓禊制衣之事……,若诸位公子还没采办,可以交由社庙一并采办。”
“不对啊,淑姜小巫,昨天我们拜托青姚小巫打理此事,她还骂我们不知廉耻,怎么今天让你来了?”边上的崇虎开了口。
淑姜这才知道,楚妘虽帮了自己,却也给自己挖了个坑,想必昨日,眼前这位殿下,借着由头调戏了青姚吧?
想通了这些,淑姜再度镇定下来道,“这些事青姚小巫并未同我说,眼下社庙之中,由我和媚己小巫负责采办,所以,淑姜特意过来询问,殿下和诸位公子是否愿意一并采办?”
“愿意啊。”殷受笑了笑,又转向崇虎,“只不过,这一次,我只观礼,牵牛主事的人是崇虎。”
淑姜又赶紧转向崇虎,崇虎到也没为难她,点了点头道,“能由淑姜小巫、媚己小巫一并代劳最好不过,对了,媚己小巫为何没来?”
看着崇虎一脸关切,淑姜有些噎住,这位公子在桑林里的表现,她可是尽收眼底,或许他是有点喜欢媚己,但这种喜欢只怕是虚有其表。
“媚姐姐,她另外有事,过不来,淑姜想着,后日就是戊休,能否麻烦诸位公子前往别馆,淑姜会安排商户匠人量衣。”
“哦,好,多谢了。”崇虎脸上先是有些失望,随即又缓和起来。
殷受不以为然,伸手击了下缶,“崇虎,先别急着谢,主动揽事上身,不是不安好心,就是遇到了麻烦,你觉得淑姜小巫是哪种?”
淑姜心头一跳,幸好崇虎只是笑道,“殿下说笑了,淑姜小巫愿意代劳,怎会是不安好心?”
殷受又击了下,“那就是遇到了麻烦,拿公子们做挡箭牌,我说的是也不是,淑姜小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