赶到邑西,见着精神越发矍铄的杜老,淑姜和媚己才松了口气。
诊视过杜老,辞别季欢,媚己却又愁容满面。
“媚姐姐,怎么了?”
媚己没说话,拉着淑姜往偏僻处走了几步后才道,“杜老毕竟年纪大了,伤不得……,只怕预后不好。”
“可……杜老已经能坐起来了啊?”淑姜惊了下,一时有些回不过神。
“阿淑,你有听说过回光返照吗?”
媚己的声音沉静如水,悲伤却如水波般粼粼扩出,淑姜低了头,“原来如此,我还以为……是公子请来的那位先生医术高超,把杜老治好了。”
“那位先生是医术高超,至少,在无可挽回的情况下,能让杜老少些痛苦,走得安稳些……”媚己说着叹了口气,“阿淑,刚才你也听见季欢说了,近半个月来,杜老睡眠日夜颠倒,夜里根本睡不着,这便是阳气将散的征兆。”
本是担心背后之人对杜老下手,现在看来,也没必要了。
两人相对沉默了会儿,正要离去,迎面撞上了姬发和熊狂,他们也是担心历峰受了操纵,会对杜老不利,故而前来探视,听媚己说罢杜老的情况,姬发点点头,目光不觉转向淑姜。
淑姜下意识避开道,“公子,若无他事,我和媚姐姐就先回去了。”
“也好,快点回去吧。”姬发神情满是关切,显然也是在担心淑姜的安危。
临走时,淑姜好奇瞄了眼熊狂,也不知昨夜他和楚妘去了何处。
后来,淑姜才知道,熊狂随楚妘上了小舟,顺着洛水泛舟夜游了,也难怪楚妘没听到铃嬴的求救,至于两人之间再多的事,淑姜也没心思探听。
只隔了一日,噩耗再度传来。
杜老死了!
据说是因为夜半难眠,又不想打扰季欢,杜老其实每夜都会拄着拐,偷偷出院子,在门口坐到天亮,结果昨夜被人刺杀,死在了门口!
按青姚的说法,背后行事之人,好生狡猾,在众人以为杜老将死,应该不会被人惦记时,挑准了时机下手,更让杜老的尸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。
与离奇死亡伴生的总是流言。
一时间,洛邑城内散布开关于前邑宗琅己的流言。说是前邑宗琅己死得蹊跷,还说琅己本不想让自己最心爱的巫僮小辛殉葬,将小辛藏于杜老家中,结果却被强制捉回殉葬。
而当初揭发此事,逼琅己动手的,正是费国巫者,铃嬴小巫的死,根本就是厉鬼诅咒索命!杜老的死则是被人灭口。
这样的流言难以澄清,也无法澄清,因为事实比谣言更为不堪,谣言散布者,显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。
另一边,历峰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,偏偏又有传言说,洛邑外,有一衣衫褴褛之人,神情痴呆,仿佛丢了魂,但只一靠近,此人就会突然暴起,似发疯的野兽,已有村民被伤。
有迹象表明,那发疯之人极有可能是历峰。
谣言传言交织,弄得整个洛邑人心惶惶。
对淑姜而言,最令她困惑的是那个谣言。
在丰邑,菀风同她细讲诅咒时,曾提到过对谣言的看法。
“淑姜,你记住,谣言虽也被巫者归入诅咒,但比起诅咒,谣言更接近骗局。”
“邑宗大人,淑姜不明白。”
“谣言变化多端,我不同你举例,一则怕犯忌讳,二则正因变化多端,怕你落了窠臼,你只需记住,谣言背后的动机就是‘咒源’,每次推测动机,都务必要忘记从前的经验,只从事实着手。”
那么,事实又是什么?
关于前邑宗琅己的流言,若人们信以为真,那么铃嬴之死,便成了苏国与费国的矛盾,如此一来,到是对月妫有利,月妫毕竟是庶出,若费国硬是问罪,以昆吾国如今弹丸之地的国力,也只有把月妫交出去了。
可月妫已被幽禁,是要如何推动这些谣言?
再者,淑姜总觉此事与乔姒脱不了关系,但这个谣言,同乔姒好像又关联不起来。
除非推动谣言的人不是乔姒,那又会是谁?
除了月妫,谁又需要把铃嬴之死,演化为苏国与费国的矛盾?
这些事,想得淑姜头疼,为此,她竟主动起了要向楚妘讨教的念头,偏偏出事后,楚妘和青姚彻底搬出了水云院,住到了涂山神女边上的院落。
而水云院里剩下的小巫,也终是隐隐察觉到了风波之后,另藏着不为所知的较量,再也没了勾心斗角的心思。
少了主心骨的小巫们,反是频频拉着媚己诉说不安,媚己不知不觉间又成了众小巫的领头人。
对此,回想媚己当初被孤立的情景,淑姜实在有些哭笑不得。
两天后,历峰被抓的消息,又飞入了水云院。
这期间,水云院停课,小巫们被禁足在社庙,此刻新消息传来,就好似水滴入热油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