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莲花一夜无眠至天亮。方多病和笛飞声二人听闻今日便要换血,均觉太过突然。
方多病锁眉不安,躬身道,“张姑娘,并非方某不信任,只是怎么昨日未曾提及,今日才说要换血。”
张忍冬也不觉冒犯,坦然解释道,“昨日忘了。”
方多病的话梗在喉咙里。这位张姑娘做事还真是随性洒脱啊。
笛飞声噗嗤一笑,顿觉昨日被方多病这傻子坑那遭的气散了。
张忍冬拜托下人在院内支起了一口锅。锅中盛半锅水,锅上架蒸隔,蒸隔上置云铁所制的细针细管。盖好盖子,引了火将水煮沸。
半个时辰后,退火晾凉。
换血是在李莲花房间内进行的,张忍冬和李莲花并肩坐在床沿处。
“开始了。”
李莲花微微一笑,点点头,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。
看着他不甚在意的模样,张忍冬反而有些紧张起来,轻咽口水道,“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。”
李莲花温声道,“我的命本就是你的。性命相托,唯卿而已。”
张忍冬不语,伸手点了他的数个穴位。李莲花便失了意识,倒在一侧。
方多病见状啊了一声,张忍冬瞥了他一眼,“会很痛,不如让他先晕一会儿。”
张忍冬将手浸入备好的烈酒中,数分钟后用事先备好的布巾擦干,再取出早已晾凉干燥的云铁细针,一端扎入自己左侧臂窝内,再将另一端扎入昏睡中的李莲花右臂上。
不知她催动了什么内功心法,只见血液在细管内汩汩流动,从她的体内逐渐汇入李莲花体内。
此过程似乎极度痛苦,张忍冬脸色煞白。
饶是行事硬朗如笛飞声见此情形也浅浅皱眉。
时间过得极缓慢,张忍冬的额头尽是细密汗珠,她死死咬住下唇,强迫自己打起精神,以免陷入昏迷之中。
暖阳铺开,落英缤纷间,她好像又见到了师傅。她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,姓甚名谁。是师傅带她回了隐心观,唤她忍冬,教她熬粥,敦促她练功。
她不懂为何她要练功,也不懂小小道观里怎么藏着那么多的书。每次她问师傅,师傅总会叹息。
她在隐心观过得很开心,除了每逢十五她心口便会疼痛难忍犹如万箭穿心外。不过这也无妨,挨过这天就好,师傅会替她放血疗伤。
放血很痛,但每每这时师傅都会破例允她吃蜜饯和贡糖,所以也没那么痛了。
如果师傅没有离开隐心观就好了……不对,这是幻觉!张忍冬咬破了下唇,从失血过多带来的恍惚中恢复了些神志。
血珠从她的嘴侧溢出,剧痛使她连说话都费力。她看了看身侧安静躺着的李莲花,他那三焦穴处的墨迹正逐渐消失。
张忍冬一时忘了自己是个面瘫,想扯嘴角笑,终是因为乏力作罢。
方多病紧张地看着她,唯恐自己出声扰了她。看她张着唇似乎要说些什么,忙凑近了听。
“把椰子劈开。”
方多病虽然一脸莫名,但仍听话地讲椰子劈开递给她。
张忍冬接过椰子,将细管一头从自己手臂处拔出,扎进椰汁内。
笛飞声此时也起身,沉着脸看着椰汁缓缓流入李莲花体内。闻所未闻的疗法,药魔来了也会觉得这法子惊世骇俗。
不多时,椰壳内的椰汁尽数用完。张忍冬颤抖着手拔了李莲花手臂处的针,眼神示意方多病拿一旁的布巾按压针口处。
李莲花的面容逐渐有了血色,笛方二人齐齐松了口气。方多病这才意识到张忍冬面如土色,整个人如风中落叶,想要运功给她,“张姑娘,你没事吧?”
张忍冬早已习惯了放血,摇了摇头,推开方多病的手,身形跌撞着朝门外走去,“我睡会儿就好,半个时辰后替他解穴。”
笛飞声看不过去,扛起她放回她房间的床上,俯视着她道,“别死,你得看着我赢李莲花。”
“好。”
张忍冬倦极了,一脚踏空般失去意识。昏睡前唯一的念头是她好想吃糖啊。
※
像是在漆黑森林里行走,李莲花听到了师傅的声音。他惊喜地唤着师傅,想要循着师傅的声音奔去,周围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黑寂。
他又隐约听见师傅说“徒儿,往前走,路还长着呢”。
于是他盲目地往前走啊,走了好久好久,依稀看见了一丝光亮。他听到了方小宝的声音,聒噪地喊他名字,又听到了阿飞的低哼声。
他笑了起来,加快了步伐。可前面的光亮依旧那么微弱,他有些累了,想停下歇会儿。
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——“你不能死,你还欠我钱。”
是了,他还欠那位姑娘钱。他片刻不敢停歇继续往前走,可他有些记不得那姑娘是谁了,是谁呢,他欠谁的钱呢?
突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