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谢安靠近宜城太守府,却看到一身官服的程谭已然候在门口,未及他下马便遥遥拜道:“谢公子。” 谢安下马也是回礼,面上温和道:“言璋兄客气了,清早突然唤我前来,不知有什么事?” 程谭面色严峻道:“情况紧急,清早邀请安石至此议事,失礼之处还请见谅。” 语毕程谭手朝衙门扬起,率先进了大门,谢安眉头微蹙,还是跟了上去。 进到府衙大门,却是早就站了四人。看官服衣着,竟是将宜城主要官员都召集起来了。 见二人进门,府衙原本坐着的人都立刻起身,拱手问好,程谭挥手免去许多繁礼,直接一一向谢安介绍:“宜城都尉王治王久宁,参军高进高登临,长史池宣池昭文,主簿乔宰乔知意。” 四位随程谭介绍,一一向谢安拱手,神色没一个不困惑来者是谁,居然劳黑脸太守亲自在门前迎接。但是碍着程谭肃穆面容,没直接问出口。 谢安微微笑着将一切收入眼底,与程谭对视一眼,程谭才介绍道:“这位是谢安,表字安石。” 几人这才瞪圆了眼睛瞧这儒雅男人,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。 各个回堂就座,将谢安请在客位,程谭才对堂中道:“事情紧急,寒暄就免了。把人带上来吧。” 驻堂多时的衙役道:“是。” 不多时两位衙役将一个男人带上堂,男人进门就熟练跪在当中。 看起来应当正值壮年,面色枯槁,身躯佝偻,身上却穿着晋朝戊边军服。军服大身看起来像是新的,下摆衣袖俱沾满污渍泥块,破破烂烂,不知情会以为是哪里落魄流民偷了兵服,免于身体□□挨冷受冻。 程谭开口喝道:“堂下何人?” 青年畏畏缩缩,磕了头回道:“回大人,小人名叫丁二。我是北方逃难而来的流民,真的不是逃跑的府兵。不信您去军中查啊,根本不会有我的名字。当府兵不错了,起码能吃饱穿暖,怎么会有人想冒着全家掉脑袋的风险逃呢?大人若是不嫌弃,大可以把我拉去军中,只要给口饭吃,我一定做牛做马……” 眼看告饶话语不止,程谭无奈拍了桌子,名叫丁二的男子重重一抖,伏在地上。 “我问什么,你答什么,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,不然没饭吃。”程谭严厉警告过后继续问,“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来的?” “回大人,小人是从北方一路南下,官道上扒死人衣服扒来的。真的不是逃兵,也不是偷的抢的,小人饱饭都吃不起,哪里有那般力气……” 程谭啪地一拍桌子,丁二又伏在地上,脖颈以下脊骨纹路膈过皮肤清晰可见,不像说假。 “是哪条官道?”程谭问。 “回大人,小人是从南阳郡一路南下,随大流一起走的,具体是哪一条,小人也不知道啊。” “扒这身衣服的时候,你在周围看到了什么?” “约莫七八个人,路左边躺了三个,右边四个,脸都已经发蛆了。还有几副马骨架,马肉大概是被人烤了吃了。这身是从路边那个扒来的,还好他死的时候是被抹了脖子,衣服没弄太脏,不然小人衣服都没得穿……小人知错,小人不该扒官兵衣服,小人实在是没衣服了,渡河时候小人差点都被冲走,哪里顾得来衣服,小人……” 程谭手掌没等拍下,手腕被谢安有力地抬起,手就虚在空中。 瞧着程谭不解收手,谢安微微一笑,转而问丁二:“你还记得,那些人死的时候,头朝哪,身子朝哪么?” 丁二弓着身子思索好一会儿,不太确定地答:“身子不大确定了,但是好像头都是朝南的。” 谢安温和问道:“既然扒了衣服,你有没有搜搜他们尸身,带没带别的东西?骑马的官兵,可能是报信的。你说脸上发蛆,那他们死了大概不会超过四日。身上可能会带口粮,没口粮也会有银两、兵器、地图,南下路上一定用得到。” 丁二茫然抬头,望着温雅男子,难过道:“小人扒了,但是什么都没有。您想啊,马都剩下骨架,人身上肯定一早就被搜刮过,没值钱玩意了。” 谢安点点头,又问:“你还记得,你借了衣服、被抹了脖子的这位,刀口是什么形状吗?” “形状?” “是一条直线,一条弧线,还是别的?” “小人,小人哪里清楚。那人喉管完全外露了,都能看见骨头!” 丁二回忆着竟开始发抖,像噩梦浮现一般,脑袋抵在地上,嘴里嘟囔着绕过小人吧再也不敢了,瑟缩不止,任别人怎么问都不回答。 程谭见状只好叫衙役把人带下去,没忘记嘱咐给他一顿粥,大堂这才安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