丘叔的话,又把吕奇问下汗来。
因丁税的问题,平民家的女儿,最好是在十三岁寻门亲事,十五岁一到,立刻挑吉日过门。这样,丁税就可以直接从夫家那边征收了。
若嫁得晚了,彩礼上难免要加码,虽说十五岁的女孩也开始干活贴家用了,但习俗上,还是要补偿娘家为女儿缴的丁税。
因此,十三岁的少女,最正确的做法是赶紧托媒定亲,而不是跟着兄长远赴他乡,再说了,岐周到底偏远了些,哪有大商邑好?
“我们家屠户……不好找的……所以去周国……”吕奇强行寻了个理由,却也知道这个理由立不住脚。
果然,丘叔立即反驳道,“谁说不好找?我们阿淑这么乖巧能干,我家那口子教她织布,阿淑一学就会,她还心心念念要给阿淑在朝歌寻个织户嫁过去呢,要不这样,一会儿到了渡口,你自己走,阿淑跟我回去,千里迢迢人生地不熟地去周国干吗?”
“不行不行……”明知丘叔不一定是认真的,但吕奇就是不由自主地着急起来,就差没跳车了。
淑姜也在边上摇头,否决了提议,“我跟阿兄走。”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,但淑姜明白,再留在大商邑,不仅自己有危险,恐怕还会连累父兄。
好在丘叔只是说笑,见吕奇着急,又见淑姜坚持,也就不再逗这对兄妹,只是继续絮叨吕尚的不靠谱。
行了段路,丘叔又想到了新问题,继续操心起来,“哎,我说,你们兄妹去岐周后,怎么安身,是跟着陶伯做事吗?”
“咳。”吕奇清了清嗓子,一挺胸,无比骄傲道,“我们去岐周投奔散宜生。”
“散宜生?”丘叔龇牙吸了口气,随后大笑起来,“哈哈,散宜生?伯邑考的大门客散宜生?行啊,小子,跟你爹学吹牛,阿淑,你说说,你们是不是去投靠散宜生?”
淑姜愣了下,随即点头,她没想到丘叔会突然问自己,昨天夜里,她才第一次听到“散宜生”这个名字。
看出了不对劲,丘叔继续追问,“阿淑,知道散宜生是谁吗?”
淑姜摇头。
“那知道伯邑考是谁吗?”
淑姜再摇头。
丘叔又是哈哈大笑两声,吕奇顿觉颜面无光,垂了头。
“丘叔,散宜生和伯邑考是谁?”淑姜怯生生地拉了下丘叔的袖子。
少女幼猫般模样格外惹人怜爱,丘叔不再嘲讽吕奇,耐心地同淑姜说了起来,“阿淑,咱们大王的膝下有位四殿下,头一个呢是王子启,这个你知道吧?”
淑姜点头,又感奇怪,明明在说周国的事,怎么扯到大商了?
丘叔挥了下牛鞭悠悠道,“别急哈,叔给你慢慢说,话说那周国国君西伯侯啊,也有四位公子,头一个呢,就是公子考。”
淑姜又点了下头,却更茫然了,这和散宜生,和伯邑考又有什么关系?
卖足了关子,丘叔才不紧不慢地给出了答案,“咱们的长殿下,既可以叫王子启,又可以叫微子启,这周国的长公子呢也一样,既可以叫公子考,又可以叫伯邑考,这散宜生就是伯邑考的门客,专门替周国招揽天下贤士……噗——”
说到这里,丘叔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,吕奇显然够不上“贤士”的标准。
“伯邑考、散宜生,哈哈哈……”
淑姜明白了,伯邑考也好,散宜生也好,都是大人物,不是区区一个屠户可以接近的。也难怪丘叔会不信,可淑姜又觉得阿爹是不会说谎的,他们不是还有一块玉佩吗?
想到玉佩,淑姜有了一种诉说的冲动,可转念一想,吕奇不提,自己应该也是不能提的,为了压下这个冲动,淑姜只好另寻了个问题扯开话题,“为什么公子考又叫伯邑考?”
“呃……”丘叔眼神变了变,敛了笑容淡淡道,“这些,等你到了岐周就知道啦。”
车到渡口,挥别了丘叔,兄妹两人又转上了陶伯的船。
和丘叔相比,陶伯是个寡言的人,淑姜觉得,他有点像阿爹,只是不似阿爹那般严厉,而淑姜也不是第一次见陶伯了,先前,吕尚就带着淑姜和吕奇拜会过陶伯。
陶伯是岐周的大商户,拥有三艘大船,往来渭水间运货载客,原本淑姜该是过了下个月的生辰日后,坐另一趟船去的。可赶巧陶伯紧急运了一批货,提早来了大商邑,所以吕尚才决定让兄妹俩提前走。
恭恭敬敬和陶伯打过招呼后,陶伯的手下将兄妹俩领进船舱。
这艘船有两层,下层放货,上层载客,舱内已有十几人,老老少少,男男女女,其中七八个,正围着一名白发老者。
那老者白发散乱,衣衫褴褛,几乎成了布条,身边放着一支藤杖,形似乞丐,嘴上却是能说会道,故而周围绕了一圈的人。
起先吕奇还很谨慎,带着淑姜在坐角落,淑姜也安安静静的,可这两人毕竟年纪还小,一个长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