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阶下送行队伍为首之人正是媚己!
“阿淑,大王派我赐酒与你……”媚己话音未落,已是被淑姜紧紧抱住,“践行”两字化成作了叹息。
月妫在边上冷着脸,微微翻了个白眼,光阴恍然,仿佛又回到了洛邑的水云院。
“媚姐姐,对不起,我没能保下妲己……”
“不。”媚己轻轻拍了拍淑姜,“是你救了她,妲己是个聪明孩子,就是性子拗,我本没打算带她来,她自己跟到了朝歌,不知怎地,还遇上了这条大黑狗……”
“嗷呜,嗷呜。”大黑趴下,翻着肚子,在媚己脚边愉快地打着滚,似在邀功。
淑姜平静了下来,擦了擦眼泪,知道也不好多说什么,只得道,“草原上无主的野狗罢了,它若愿意跟着姐姐……”
大黑闻言一下站了起来,狂甩着狗头和尾巴,连连后退,忽而向远处奔去,不见了踪影,淑姜和媚己面面相觑,也只好随它去。
饮过践行酒,淑姜才发觉装酒的是一个颇为好看的靛蓝琉璃杯,不禁又勾起无限惆怅,月妫在旁,两人也无法多说什么,媚己只嘱咐淑姜小心,尽快入曹国不可在途中逗留。
月妫在旁挑了挑眉,“媚巫者既是如此不放心,何不与淑邑主同行,反正去往曹国,苏国是必经之路。”
淑姜知道,月妫这是在说反话,大商与周国关系虽是缓和,眼下殷受更是器重两位周国公子,但越是如此,淑姜越是不能与媚己亲近,给人落下私下交通的口实。
“媚己尚有要事需逗留朝歌数日,东夷形势刻不容缓,还是让阿淑随月巫正尽快启程吧。”
“媚姐姐什么事?”淑姜心中隐隐升起不安。
月妫不耐道,“没听媚巫正说是要事吗?淑邑主,不该问的,就不要多问。”
媚己不欲多说,却也不忍淑姜带着不安别离,于是道,“邑主且放心,苏国善工,我留下只为一些督造之事,详细的,不方便同邑主多说。”
听着不同以往的称呼,淑姜愁绪盘结,知道媚己在催自己走,于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,转身之际,听得媚己轻唤了声“阿淑。”淑姜脚步一顿,又听媚己道,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淑姜不敢转身,点了下头,大步向马车而去。
月妫斜了媚己一眼,嗤笑了声跟上。
无论如何,见过媚己,淑姜心宽了许多。
媚己还和从前一样,从容娴静,似未被朝堂所染,唯一变化的是那双眸子,不再似青山绿水妩媚多情,宫苑高墙,封地如井,媚己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行走在邑落村野间的小巫……
一路出神,待到下车已是黄昏。
驿亭内早安排妥当,恭恭敬敬地迎接着两位贵客,月妫颐气指使着左右,淑姜跟她身后,很是没存在感,仿佛只是个跟班。
此处驿亭颇为气派,正楼有两层高,入了后院又别有洞天,在一座小湖上借着地势造了处水廊回环的园子。
到底是王畿之内的驿亭,想来是招待方国诸侯所用,故而才造了这么个园子,要知道,一些只千人孤邑的方国,诸侯的花苑恐怕也就这点大。
只这到底是驿亭,淑姜一人在其中,仿佛入了无人空宅,总有些不自在。
月妫自己住到了正楼,偏留自己一人在园子里,还让甲士守住出口,不让淑姜随意出入,这与其说事保护,还不如说事禁锢,也不知月妫有什么企图。
环视周围,淑姜到也没发觉有什么异常,她耳目灵敏,通常的潜入者瞒不过她,就不知对方是不是还有别的招数,比如奇门遁甲之类的。
才出羑里大半天,尚在王畿之地月妫就要动手吗?
月上中天,淑姜隔帘眺望,怎么也无法安心休息,又捱了片刻,淑姜索性熄了灯,走了出去,给对方制造些机会,若真有行刺,对方应该也乐见自己落单。
一步、两步,顺着水廊,淑姜向园子深处走去,流水潺潺,在夜中闪着粼粼月波,分明一派祥和,淑姜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。
水波起了微澜,淑姜心下一沉,若对方藏在水底,便是她耳目再灵敏,也难以确定其确切的位置,气息在水波推动下,会变得混沌。
涟漪成波,终是“哗啦”一声……
“汪!”
“……”
“大黑!”淑姜气笑了,伸手去捉它,大黑却突然龇牙,威胁着淑姜不让她靠近。
“汪汪!”又是两声,淑姜忽地自它黑漆漆的眼眸中看到一人。
“哗啦——”水响,似有大鱼跃出,那人在自己身后!
淑姜闪身之际,一道劲风擦着侧面而过,“咄”一声,一支小弩钉入柱子。
“汪!”大黑也急急蹿出水面,迎向来人。
昏昏月光下,淑姜看不真切来人,只凭其身形气息,可以感觉到是一名少年。